【环球时报记者 周洋】上映14天票房破8亿,这是《刺杀小说家》截至25日的票房成绩。“说实话,现在还没有达到预期”,该片导演路阳(下图)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如此坦言。与《你好,李焕英》《唐人街探案3》破40亿的成绩相比,作为春节档票房“探花”的《刺杀小说家》差距不小。从《绣春刀》走来的路阳,这次在新作中呈现了一个东方奇幻冒险故事,在口碑上获赞“中国特效天花板”的同时,也有人质疑“双线叙事看不懂”。在路阳看来,“观众有不同的感受很正常”;这部作品最大的收获,则是在类型上的尝试,“让中国电影保持一种向外拓展的生命力,这很重要”。
“我不喜欢在故事里注水”
环球时报:有人觉得《刺杀小说家》的内核值得深究,也有人认为剧情有硬伤“看不懂”。如何看待这种两面性的评价,特别是对双线叙事方面的质疑?
路阳:首先一定是要敬畏电影,尊重观众。从创作本身来看,每处细节无论是信息密度还是戏剧推进速度,都要过了我们自己这关,才能放到创作中。我不喜欢在故事里注水,我会用尽全力紧紧地吸引观众,让他们专注在电影上。至于说观众有不同的感受差异,这很正常。有人会发私信来问我电影背后的故事,我会在不剧透的前提下跟他们聊,这种交流过程挺有意思。
环球时报:目前的票房在您预料之中吗?会不会担心影响下一部作品?
路阳:说实话,现在(的票房)还没有达到预期。每个档期都有自己的特殊性、不可预见性和复杂性。毕竟档期还很长,我们要争取让更多观众看到这部电影。不给投资人赔钱,这是作为创作者的原则。对我个人来讲,这是第一部进入院线的双雪涛小说改编的电影,我也希望以后有更多用严肃文学来创作商业电影这样的尝试,这对整个行业来说都是有意义的。
环球时报:您个人更青睐这种把严肃文学进行影像化改编的尝试吗?
路阳:严肃文学也好,漫画或一首歌也好,都有可能成为创造的灵感。关键还在于创作之初的动机——出发点应该是单纯地想要讲某个故事,而不是某种功利的考虑。电影始终要与观众交流,当然也不可能脱离商业体系存在。但在商业部分之外,我们也要给观众提供更多可以回味、可以琢磨的东西——也许是精神上的愉悦,也许是新视角。
环球时报:有人认为这部电影的风格不太适合春节档合家欢,放在五一档或十一档也许票房能更好。
路阳:这种观点对市场缺乏了解。其实中国电影市场已发生巨大变化,过去几年春节档有非常多不同类型的片子。比如《西游伏妖篇》《红海行动》《流浪地球》等都有很强劲的表现,它们都不是所谓传统意义上的春节档电影。其实任何一个档期都不能是单一的,观众也需要更多元的内容。
用新方式、新手段讲故事
环球时报:很多观众看完该片后呼吁影院“多给些IMAX排片场次”。普通3D场与IMAX场的差别究竟有多大?
路阳:确实很大。有银幕和放映机的差别,还有整个环境的差别。最初这就是为IMAX拍摄的电影,当然希望观众能在最好的观赏条件下看到完全体,而不是打了折扣的。这次特效的使用完全涉及叙事——不是做个3D版本,而是考虑如何用3D这种大画幅来讲故事,具体包括每个镜头的表现力和冲击力,以及情绪的渲染、人物角色的刻画等。
环球时报:《刺杀小说家》最大的突破在哪?
路阳:还是在类型上。虽然我们在技术上有很多创新和探索,不过这些手段也是为了支撑这样一种类型的故事。类型也就涉及创作,也就是说,在《刺杀小说家》之后,中国电影有更多机会和空间去尝试这样的题材,用新方式、用新手段去讲故事。我们需要不断地探索、尝试,让我们中国电影保持生命力,一种向外拓展的生命力,这很重要。
环球时报:特效给电影思维带来哪些改变?如何讲好故事又不脱离特效?
路阳:其实技术和创作本身并不矛盾,电影的诞生本来就是随着技术发展才产生的,每一次技术的进步都会帮助电影在创作方式和呈现手段等方面有所提升。我们能看到,李安还在用120帧4K技术去尝试新的电影语言。不能简单粗暴地把艺术和技术分离开来,但同时我们也要明确,技术就是种手段。电影是关于人的故事,技术能帮助我们更好地呈现故事和人物。
环球时报:与好莱坞电影工业化程度相比,中国电影目前存在哪些短板?如何改善?
路阳:技术、工具和手艺的差距,跟做活儿多少有关。好莱坞电影工业体系已建立100多年,我们的电影市场发展才20多年,肯定有差距。但中国有巨大的市场,可能全世界唯一能追赶好莱坞的就是我们。那么,市场就会对行业提出需求,要求我们在技术和创作上要革新。我们要去追(好莱坞),就要在一次次的创作和制作中去熟练我们的技艺,无限地去逼近(好莱坞)。
文化有独特性才能输出
环球时报:如何把东方审美或者中国文化元素更好地融入电影中?
路阳:我们讲的是中国故事,这是好莱坞无法复制的。我会坚持用中国文化和美学作为最重要的根基。当然也会用其他文化元素,但那仅仅是元素,作品的血液一定是中国的。无论是古代、现代甚至是未来的故事,都应该带有我们自己的审美和对世界的认知,甚至包括一些东方哲学层面上的探讨。我们一方面要把内容做好,一方面我们的文化也要有输出的可能性——有独特性才能输出,才能让国外观众通过电影来了解中国和中国人。我希望能把中国人的情感在电影中很自然地娓娓道来,这是我一直要做的事。
环球时报:您作品中的“暴力美学”“东方奇幻冒险观”很有个人特色。未来会继续坚持这种风格,还是会有新尝试?
路阳:接下来我的几部作品中应该还会有相似的类型。但我并不是为了类型来拍电影,还得故事本身要能抓住我,然后我再寻找用什么样的类型来匹配故事。其实我也有非常想拍的(其他类型),比如说校园题材或青春题材,但要看机会。要说是缘分也好,或者是创作上的一些诉求也好,从《绣春刀》到《刺杀小说家》,主题上还是有一些延续。《刺杀小说家》中的美学,在我之后的一个作品中还会去尝试,我会继续挖掘这种美学的可能性——如何把中国传统的元素找到“现代性”的通道,并应用到电影里面。所谓的“现代性”,是指与观众的某种联系,哪怕是古代故事,也依然需要找到这种现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