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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战位报告 | 东极的水 东极的兵

我们在战位报告 | 东极的水 东极的兵

■中国军网记者 李晨 赵燕飞

天地苍茫,关山寂寥。远东天水交界处,为东极。

黑龙江与乌苏里江在这里交汇,黑瞎子岛经此冲积而成。东极哨所便矗立在祖国东极,守护着旭日冰河。

黑瞎子岛四面环水,但喝水却曾是个难题。岛上地下水位较封闭,水里的含铁量、含锰量都已超标。岛上的水还特有一种硅元素,须得添加氢氧化钠才能净化漂浮在上面的油状物。

在后勤保障岗位上干了16年的任光福,见证了东极哨所净水设备的更新换代。

登岛初期没有碳砂和石英砂过滤原水,也就不能除菌和除臭。官兵喝的是从驻地买来的矿泉水,喝到没有水喝时,便又去捡之前扔掉的水瓶,把里面剩下的一小口水攒起来喝掉。如今,新型净化水设备有碳砂、锰砂和石英砂三级过滤系统,水质得到极大改善,哨所官兵的内生动力也得到提升。

水利万物,但在高纬度地区,有时也让你生畏。

在手电筒都照不出的路上,张立亮带着队伍执行夜间潜伏任务。

驻守在祖国最东端,东极哨所每天最早见到日出,也最早感受到寒冷。才入十月,严寒就把界江冻上了。官兵们赶往潜伏点,一路上得仔细着江面上的清沟,走得背上出了汗,眼睛上了霜,睫毛上也挂了冰溜。一层雪,一层水,再一层冰,一不留神便踩在清沟里。

零下30℃,冰水似乎也想要找个暖和的去处,不到两分钟就从脚底浸到小腿,把秋裤棉裤都冻得结实。一名战士冻得龇牙咧嘴,恨不能将江面跺出个洞钻进去取暖,压着嗓子向张立亮“求救”——班长,太冷了,太冷了!

张立亮拿着镰刀,一把把几层裤装勾开,几个老兵围成一圈挡住寒风,合力帮他换上备用的衣服,这才避免了非战斗减员。

如今,随着信息守边技术的升级,官兵在执勤时可通过单兵“多媒体背负式终端”将数据、定位信息和视频画面回传给连队指挥室,光纤防越境报警系统也能迅速、精准接收攀爬、踩踏等越界行为信号,让执勤官兵随时掌控边界的风吹草动。

但“老边防”张立亮的作用,仍然不可取代。

水无常形,遇热成汽,遇寒凝雪。东极哨兵在执行任务时,也能“化身”黑猫警长,时刻保持机敏的眼神和灵敏的听觉。

在雪窝子里趴了8个小时后,张立亮身上大多数地方都快冻木了。一阵马达声由远及近,身旁的副班长正要起身,就被张立亮抓住了胳膊,“再等等”。为了保护生态环境,江上禁止捕捞,但总有人以身试法。非法捕猎的船渐渐靠近岸边,张立亮仔细辨别着马达声,待确定发动机已关闭、船员全部上岸后,一声令下实施抓捕。

极寒天气在东极一待就是大半年,但决心与汗水,可以温暖东极的冰冷。

从第二名到第一名,罗锐用了4年。

还是新兵时,罗锐体能素质就不拔尖;下连后分到尖刀班,可不管怎么练,在各项比武中却一直“稳居”第二名。

“灰心吗?”“灰心。”

“怎么办?”“练呗。”

罗锐不放过每一次机会。这不,全旅再次举行比武竞赛——

赛场四周的嘈杂声静了下来,耳边只有五星红旗在猎猎作响。

60个单杠是罗锐的临界点,双臂垂直,悬停3秒,抬头望天,云朵也在打转。“战神!”人群中传出这声呐喊,让罗锐在天旋地转时找到了定力。

水滴石穿!80个,第一名,破纪录。

东极哨兵的人生,就是一次又一次坚持到底的过程,所有的彷徨都能在时光和决心中被锻造成钢。

下了单杠,罗锐双臂僵硬麻木,但双手传来钻心的疼痛——手掌老茧的皮全磨掉了,密密麻麻的小伤口里还粘着单杠上的铁锈……班长看着心疼,赶忙用药水处理后,拿个风扇对着伤口吹。东极的夏天虽不热,但汗水浸入血肉,也足以让伤口发炎。

在漫长冬季里与严寒抗争,在炎炎夏日里与蚊虫搏斗,“东极的兵,没有怂货!”

在东极,一年四季有一季是洪水季。

临近两江,东极哨所常引得洪水来访。已至暮秋,哨所四周的水还未退尽,一道残阳铺水中,倒映着记忆里那场洪水。7年前,东极哨所被洪水围困,官兵们和五星红旗一起,与洪水对峙了52天。

升旗手张威只有不到1米7的个头,抵挡不住这水的洪荒之力,只得穿着救生衣,被两个高个子班长架着胳膊夹在中间,破水而去。三个人颤颤巍巍,一愣神儿的功夫就被洪水推到了营区边,万幸被铁栅栏给兜住,才又绕回到升旗台。短短20米的距离,三个人走了6、7分钟。

“与水斗,其乐无穷,洪水中升国旗,靠的是地心引力。”张威一句话落下来,又以冷峻的幽默感收尾。

再谈起往事,哨所官兵只当是一段趣事。军人的乐观,是对悲苦的省略,对战位的坚守,对国旗的誓言。

江水声和海浪声,许嘉豪原以为是一样的。

第一次巡逻来得比想象中要快。18岁的许嘉豪跟在班长身后,背着电台,踏着草窝子,望着芦苇荡,想着和黑熊来场不期而遇,满心新鲜。尽管已经想象过千万种和界碑相遇的情景,但当界碑出现的那一刻,他却一下子静默。

界碑很近,在电视网络上见到她时,仿佛触手可及;界碑很远,要坐3天火车,横跨祖国版图南北才能抵达。见到界碑,生命便有了新刻度。

静水深流,一切故事莫不是时间的故事。褪去青涩,许嘉豪从此有了军人的模样。

万里边关,少年轻梦。许嘉豪站在界碑前,听着界江水声,脑中又响起广东老家的海浪声。一样,却又不一样。这汩汩江水,是破晓时分的光线,冲破了头脑中的某种迷雾,浸润着军人的跋山涉水,昭示着世间的永恒荣光。

风拂界疆,雪落长河。岁月失语,惟此能言。

又是一年凛冬来临,长夜将至,东极哨兵的守望自此而始,至死不休。一如滔滔东流的界江水,裹挟着上古时代赫哲族人的虔诚祈祷,穿过历史的明明灭灭,向着日出之地,奔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