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P!”
话音刚落,三杆枪已经直挺挺地冲着文越岭和队友头上的蓝盔,枪口黑洞洞的。
“联合国警察来干什么?”伴随着三名劫持者的激动地喊叫,还有“咔哒”的枪上膛声音。
文越岭和队友迅速站成背靠背,伸出手臂,保持警戒姿势。
位于东非大陆的南苏丹正处旱季,在50度高温的炙烤下,空气里都是尘土的“糊”味。热浪将远处的荒漠都模糊了,也好像把世界静了音。汗水从文越岭的发梢滑落,发出“啪”的声音。
“别冲动!别冲动!”文越岭率先打破了死寂,他脸上堆出大大的笑容,摘下了带着那顶象征着维和部队的天蓝色钢盔。
“我们是来当翻译的……”
维和警察镜头下的南苏丹
“我们是中国人,被扣押了”
文越岭,土生土长的重庆人,1975年出生的他,原是重庆市公安局大渡口区分局出入境管理支队的副支队长,从警已经22年。
“越岭”——翻越重重山岭,实现人生价值,是父母起名时对他的美好祝愿。
没想到,“越岭”二字却在他经历了公安部初选、培训、联合国甑选,两度“翻山越岭”参与非洲维和任务后,显得那么应景。
2012年4月的一个下午,平静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声打断。
“救命!救命!我们是中国人……被扣押了……”电话那头慌张的声音是在南苏丹很难听到的纯正中文。
“别紧张,慢慢说。我是中国维和警察。”
文越岭皱起眉头,一边安抚电话那头因害怕而略显磕巴的求救者,一边拿出纸笔记录信息。
原来,电话那头的是两名中国建筑公司的员工,他俩已经被当地人持枪胁迫,扣押在公司办公地两天,饥渴交迫又万般无奈。
放下电话的文越岭,扭头看着身旁也一脸担忧的队友。没有过多的交流,他们一齐向驻地外的越野车跑去。
虽然联合国有明确规定,维和警察不能直接参与处置当地事件,一旦参与处置就将面临纪律处分甚至有被遣返的风险,一切后果均需自己承担。但面对中国公民的紧急求助,文越岭和队友无法置身事外。
如何既不违规,又能解救中国公民呢?驱车前往救援的路上,文越岭苦思冥想。
“我们是翻译,来帮忙的”
这是一片空旷的工地,四周空无一人,中间矗立着一个不大的简易棚户,棚户的顶上贴着一张小小的中国国旗。
两人看看那面烈日下的国旗,快步朝那个棚户走去。
一进屋,迎接他们的就是黑洞洞的枪,也就是开头的那一幕。
“别冲动!别冲动!我们是来当翻译的。”
“翻译?”三名劫持者犹豫着,戒备地来回打量着这两名头戴蓝盔的中国维和警察。
见劫持者盯着维和标志性的蓝盔,文越岭取下帽子,笑道:“我们是作为翻译,来帮忙的。”
在一段短暂的沉默对视后,一名劫持者放低手中的枪筒,用蹩脚的英语说道:“好,翻译,那你告诉他们,让他们给钱!”
这时文越岭才越过那名劫持者的肩膀,隔着破烂的棚户,看见两名中国公民咬着皲裂的唇缩在角落。
原来,这个中国建筑公司雇佣了当地人当保安,照看建筑材料,同时保障中国工人的人身安全。每个季度由中国公司统一支付工资。这三名劫持者就是这个工地雇佣的保安。
一时没有领到工资的三人,误以为是中国公司没有支付费用,便控制了驻地的两名中国工人,要他们给付工资。
经过文越岭和队友两个小时的翻译、劝解和斡旋,误解消除。领到工资的三名劫持者和文越岭握手告别,求救的两名中国公民也恢复了自由。
文越岭说他回想此事时有些后怕,一言不合,对方都极有可能开枪。但即便是再危险,他还是会义不容辞的冲上去。他说,那是他的职责。
“死亡距离我是这样近”
泥泞的土路,零星的枪声,贫瘠的土地,百废待兴。刚刚结束了动荡却依旧不安,南苏丹被联合国宣布为非洲最不发达地区之一。
虽然文越岭以外语、体能、射击、特殊驾驶、野外生存等项目全科“优等”的成绩来到南苏丹,但每日40-50摄氏度左右的高温,让营地板房变成了无间断“蒸笼体验”,这位来自“火炉”重庆的汉子也有点吃不消。
由于物资极度贫乏,当地人的主要蔬菜是野菜,连吃番茄、洋葱、马铃薯打牙祭都要靠运气。
不过生活上的艰苦并不算什么,心理上的压力才是最难适应的。文越岭被分配的地区人口众多、语言混杂,还驻扎着政府军、叛军、部落军队等多种武装力量,各种势力间矛盾尖锐,冲突不断。
“不能倒下,决不能倒下!”
就是在这样常人无法忍受的艰苦条件下,文越岭凭着中国人特有的努力和勤奋,圆满完成了武装冲突战后评估、未成年儿童权益保护和人身解救、警情治安形势分析研判等多项危机四伏又极具挑战性的工作任务。
2019年,他再一次踏上赴非维和的征途。
两度赴非洲维和,大家都说他“维和上瘾”;可“上瘾”的原因,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文越岭永远无法忘记,2012年5月的那天。
那日,在烈日的炙烤下,他和队员们正在进行一次巡逻。突然,一股浓浓的腥臭味冲入他们的鼻中。
遍地暗红色血迹上,落着非洲特有的巨大蚊子;车辆一过,它们乌的一团嗡嗡飞起。
七八具在太阳的暴晒下已经形似木乃伊的尸体,散落在路旁,
远处还传来隐约的枪声……
这是两个部落间武装冲突后的场景,这触目惊心的现场,让每一名维和队员都绷紧了神经。
“那一刻,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第一次觉得死亡离我是这样近……”
勘察现场,固定证据,寻找生存者,对受伤的当地人给予及时的救治……
“经历过动荡与生死,才会知道和平是多么让人珍惜!”
文越岭说,习以为常的国泰民安,令不少人麻木,只有见识过动荡与骚乱,才更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
“维和‘上瘾’,只是为了世界和平!”